测评|电影版《驴得水》：我就是“潘金莲”

　　搜狐娱乐讯（森月/文）旗袍开衩到大腿根，扭着蜂腰披着秀发，眼波流转，口里唱起了撩人的情歌儿，一言不合就把捡来的野汉子带回香闺“睡服”一下，这样不拘小节的女主角，真正是个“潘金莲”。《驴得水》在粗糙的片名底下藏着一个真正独立自由的女性和一个果戈里式的讽刺喜剧，尽管话剧原本是想要讽刺荒诞制度下的荒唐事，女主角张一曼毫无疑问抢走了绝大部分风头，这个在任何年代都会被指责为荡妇、作女的普通女性，原本应该是这个故事的华彩。

　　从话剧改编成电影的《驴得水》与以往的话剧改编电影不太一样，应该说它是把一出话剧完完全全复制在电影环境中，但使用的仍然是话剧的语言。这样做是危险的，话剧和电影之间的“翻译”本该是强强联合，然而一招不慎又会满盘皆输。比如杜琪峰试图还原《华丽上班族》，俞白眉试图重现《分手大师》，以这两部电影为例，一个过于尊重舞台而在银幕上显得太过抽象，一个则在写实背景中保留太多舞台风格而稍显别扭。当然也有话剧改编电影非常成功的例子，比如《十二怒汉》、《王的男人》、《虐童疑云》和《海上钢琴师》。《驴得水》在这其中找到了比较巧妙的平衡点，它聪明地弱化了大时代痕迹，保留剧本中强烈的戏剧化，所以尽管没有群众演员，每个人看上去也都相当自然。

　　实际上，抛开大西北荒无人烟的设定，完全没有群众演员出现是《驴得水》最不像电影的地方——一头冒名顶替教师名额的驴，一个欲做大事不拘小节的校长，一个性功能障碍的中年男老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男老师，一个风情万种的女老师。一个铜匠，一个泼辣的妇人，一个纯真的小姑娘，再加上几名“上头来的”教育督查，就是《驴得水》的全部角色名单。故事本身是一个讽刺，使用驴子顶替老师领工资是这所小学最初撕开的一个破洞，随着喜剧冲突的雪球滚大，只能拆越来越多的东墙补西墙。与其他的开心麻花喜剧不太一样的是，《驴得水》的剧本是非常老派的作品，没有把精力放在台词的搞笑上，也没有使用一个网络段子，特别是前半部分颇有《钦差大臣》的风韵。它借由喜剧之名写了一个严肃的故事，在当下更显得清新脱俗。

　　在前两幕，女主角张一曼统领起了一条优秀的故事线。一个在大城市念过书的女孩子，跑到大西北空荡荡的小学校，还十分热爱生活，缝纫，穿修身旗袍，唱歌，在墙上贴周璇的海报，无法无天地恋爱，喜欢谁了就睡，讨厌谁了就骂，清清楚楚无拘无束，在一个只有四名老师的小学校里，天高亲戚远，谁也别管谁。在男性世界里很难允许存在这样的自在，张一曼拒绝暧昧男同事的求婚后遭到了对方最恶毒、最下流的人身攻击。诋毁一个女性的名誉最严厉不过水性杨花，偏偏贞洁二字根本套不住她，张一曼不在乎男性颁发给她的奖章，不管怎样嫁个人不是她的归宿。

　　张一曼也拒绝了铜匠的爱情，她在此挑战了男性最骄傲的本能，物种论者认定男性拥有多个伴侣是由于基因里对远古时代性别分工的记忆，然而张一曼更轻易地做到了睡过也就算了，爱和性爱不必纠缠不清，这令铜匠歇斯底里，他几近失常，疯狂复仇。在这样强大的女性角色面前，男老师与铜匠都显得脆弱而丑陋，关系圈外围的校长和年轻男老师则选择了屈从，他们从前最喜爱的一个女孩子面临威胁和暴力，而他们顺从了自己的性别阵营，不敢站出来说话。张一曼被剪成斑秃头的一幕十分令人绝望，她身边的男性使用已经掌握的社会权力镇压了她的反叛，就像联手处决了一个潘金莲。

　　略显遗憾的是在此之后，这出“处决潘金莲”的疯狂闹剧就戛然而止了，电影的第三幕回归最初那个破洞——当初为多领钱建学校而虚报了的老师名额，把整部戏变成一个破洞百出的包袱皮。这一部分因为有较多对现实生活的针砭而受到好评，不过无论从挖掘深度还是立足角度，都远输对张一曼在这场荒唐事中的精彩描绘。两性的冲突最终也没有得到和解，不过又杀死了一个潘金莲，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因此管窥到真正的自由，然而这已经是一部优秀话剧改编电影所能做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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